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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44章 假扮夫妻 (1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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沒廬赤讚怔楞著, 他也被魚之舟問住了,所以呢?

“所以……”沒廬赤讚瞇了瞇眼睛,道:“為兄不奢求你原諒我, 但是……為兄想請你放我走, 就像當年我放你走一樣,這一次……輪到你了。”

魚之舟了然的道:“原是如此。”

沒廬赤讚是沒廬氏的少宗主,這些年來他學會了多少勾心鬥角爾虞我詐, 甚至說的每一個字兒, 每一個詞眼,都是帶有目的性的。

突如其來的敘舊,其實根本不是念舊情。沒廬赤讚知道, 讚普已經懷疑了自己,甚至放棄了自己,沒廬氏也會選出新的少宗主, 只有自己才能自救。

而這個自救的突破口, 就是魚之舟, 他的親弟弟!

魚之舟笑的很隨意,淡淡的道:“你想跟我講情義,那好啊, 我也與你數一數……”

“當年我母親去世,被接回了沒廬氏,語言不通, 氏族不同,所有人都當我是野孩子, 是野種, 打我、罵我、羞辱我, 讓我睡羊圈, 把我的飯食倒在牛糞之中,只有你……只有你對我伸出了援手。”

魚之舟清清楚楚的記得,沒廬赤讚對他伸出手掌的景象,那時候的沒廬赤讚也很年輕,但已然如此高大,在魚之舟的心中,無比的高大,仿佛是一座高不可攀的高山,可以為小小的魚之舟遮風擋雨。

魚之舟幽幽的道:“大兄的手掌很熱,只要我受了傷,受了委屈,只要我一哭,你都會哄我,給擦掉眼淚,甚至一整晚陪著我,給我講故事,然而呢……”

魚之舟話鋒一轉,冷笑道:“你的新鮮勁兒過得太快了。”

沒廬赤讚皺眉道:“我並非是膩煩於你,而是……”

而是族中之人,因著沒廬赤讚的優待,反而變本加厲的虐待魚之舟,在沒廬赤讚看不見的地方。

不止如此,就連沒廬赤讚的母親也來找到沒廬赤讚,讓他與魚之舟斷絕來往,魚之舟不過是個野種,甚至身子裏帶有中原的血統,往後絕對會反咬一口,這樣的人,不配與他的兒子交往。

雙面的施壓,讓沒廬赤讚開始反思自己,自己是不是不應該與魚之舟走得那麽近,維護他,反而是害了他。

魚之舟道:“我知道,沒廬特使覺得一切都是為了我好,當然是為了我好,一時興起的親近,一時興起的關懷,一時興起又自以為是的疏遠,全都是一時興起,而你的一時興起,說到底都因著你的無能!”

沒廬赤讚嗓子滾動,他想反駁,但張開口,只剩下沙啞而無意義的嘆息。

無能……

從不會有人說沒廬氏的少宗主無能。沒廬赤讚是小輩之中最傑出的年輕才俊,是沒廬氏的驕傲,是讚普的驕傲,甚至連讚普都要認他為幹兒子。

但也只有沒廬赤讚知道,他這一輩子活的有多戰戰兢兢,生活在父親的陰影之下,肩上挑著沒廬氏的重擔,一舉一動,一言一行,都要為了振興沒廬氏,碾壓其他三大尚族而活。

沒廬赤讚沒有一刻自由,旁人也不知道他有多奮力,偷偷的用功,偷偷的苦練,其實他根本沒有那麽天資聰穎,一切的虛榮,都是假的。

就在這個時候,魚之舟被接了回來。魚之舟那麽小,那麽可憐,因為又中原的血脈,比同族的任何一個孩子都要瘦小,一時間激發了沒廬赤讚的同情心。

看著這樣的魚之舟,沒廬赤讚才發現自己的“偉大”,自己可以庇佑他,自己可以寵愛他,因為這樣的庇佑與寵愛,魚之舟對自己露出敬佩崇拜的目光。

所有的一切,都填補了沒廬赤讚心中的窟窿。

但也正如魚之舟所說,在這個窟窿稍微填補之後,接踵而來的是族中的反對之聲,沒廬赤讚根本受不住母親的施壓,這個時候就在想,我遠離魚之舟,也是對他好。

“原來……”沒廬赤讚突然笑了一聲,自言自語的道:“原來如此,我怎麽……怎麽一直都沒想明白呢?”

魚之舟的話,仿佛是一柄鋼針,紮在沒廬赤讚的心竅上,紮在最軟的那塊肉上,一針見血。

魚之舟道:“既然為了沒廬氏,你什麽都能幹,什麽都能忍,那很好,現在就輪到你為沒廬氏犧牲了!”

沒廬赤讚沒有再說話,只是點了點頭,向後退了兩步,“嘭!”一聲靠在墻面上,慢慢順著墻面滑坐下來,鮮血蹭出一道刺目的劃痕。

魚之舟沒有再看他一眼,轉身離開了溫室殿……

劉觴進了紫宸殿,將移書交給李諶閱覽。

李諶道:“讚普果然放棄了沒廬赤讚,沒有和咱們撕開臉皮。”

劉觴點點頭道:“如此一來,這沒廬氏的少宗主必然要換人,到時候沒廬氏內亂,其他三大尚族墻倒眾人推,這吐蕃內部相當於大洗牌,短時間內應該是無瑕應對大唐了。”

李諶撣了撣自己的袖袍,終於松了口氣,道:“這次會盟順利,還釜底抽薪的打擊了吐蕃,阿觴你功不可沒。”

劉觴假惺惺的客氣了一下,道:“小臣能為陛下分憂,那是理所應當的事情,陛下若是……”心裏過意不去,再多賞賜一些吧!

他的話還未說完,就聽到小太監在外面朗聲道:“陛下,宰相求見!”

宰相?現在這十天輪值的宰相,可不是郭慶臣麽?

劉觴咂咂嘴,心裏大罵郭慶臣這個小老兒,什麽時候來求見不好,非要自己討賞的時候來。

李諶蹙眉,顯然不想見郭慶臣,郭慶臣是太皇太後那面兒的人,剛一輪到他做宰相,立刻便來謁見,還能因為什麽事兒?

但李諶也不好駁了郭慶臣的面子,耐著性子道:“讓他進來。”

宰相郭慶臣走了進來,咕咚一聲跪下,大喊著:“陛下!萬不可軟禁吐蕃特使沒廬赤讚啊!唯恐吐蕃聽說了消息,與我大唐開戰啊!”

李諶揉了揉額角,揮揮手,劉觴便將移書交給郭慶臣,道:“宰相,您別著急,先看看這個。”

郭慶臣一看,臉色立刻僵硬了,沒成想吐蕃讚普並沒有說什麽。

這下子郭慶臣尷尬了,改為歌功頌德道:“陛下英明,就連吐蕃也畏懼陛下的龍威,是老臣見識淺薄了。”

李諶道:“宰相言重了,宰相勞苦功高,也不必如此自謙。”

郭慶臣並不離開,好像還有話說,道:“陛下,這禮部空缺侍郎一職,老臣以為……”

李諶聽了更是頭疼,果不其然,宰相郭慶臣一來謁見,準是想要舉薦能人。

其實哪個皇帝嫌棄自己身邊的能人太多呢?能人嘛,自然是多多益善,就跟錢一樣,沒人會嫌錢太多花不出去。

但架不住郭慶臣一舉薦,便舉薦“自己人”。有一回,郭慶臣一口氣舉薦了八個姓郭的人進中書省,好家夥,中書省直接改成郭家省得了。

一直以來,郭慶臣因為有太皇太後撐腰,所以舉薦自己人是肆無忌憚,往日裏的天子李諶還沒有重生,不想管理朝政,由得郭慶臣去舉薦,這才釀成了郭氏獨大的局面。

如今李諶已然重生,絕不可能看著郭氏亂政。

劉觴站在一側,聽著郭慶臣侃侃而談,心說這郭慶臣和小郭將軍真的是親兄弟麽?怎麽性子一點兒也不一樣,郭慶臣一百個心眼子,郭郁臣卻連一個心眼子也沒有。

劉觴懷疑,宰相郭慶臣有一個夢想,那就是有一天醒來,滿朝文武都姓郭……

李諶耐著性子,聽著郭慶臣舉薦,道:“宰相,這尚書省的事兒,自有尚書省分配。”

郭慶臣卻道:“陛下,老臣身為宰相,自然要為陛下分憂,禮部雖是尚書省門下,但老臣統領羣臣,舉薦禮部能人,應當也不算是插手僭越。”

前些日子是李涵做宰相,想必郭慶臣是忍了又忍,這才沒有來舉薦,好不容易又輪到他當宰相,郭慶臣勢必要將這些時日忍耐的舉薦,一口氣全都說出來。

李諶臉色已經很難看了,但郭慶臣完全沒有這個自覺,不只是舉薦了禮部,還要舉薦兵部、刑部、戶部,險些就把尚書省舉薦成了篩子眼兒。

說實在的,劉觴也是穿越而來,第一次親眼看到郭慶臣舉薦的場面,往日裏只是聽旁人說,說宰相大人一舉薦起來,那個煩人呦!今日可算是開了眼界,何止是煩人,分明是唐僧附體!

劉觴眼眸轉了轉,小奶狗心煩,我也心煩啊,好不容易打壓了郭氏,若是讓郭氏滲透了尚書省,豈不是死灰覆燃,以前的功夫就白做了。

“哎呦——”

劉觴突然大喊一聲,聲音浮誇的厲害。

李諶沒有防備,嚇了一跳,還以為劉觴怎麽了。

劉觴眼眸一轉,膝蓋打彎兒,咕咚就倒在了地上,何其弱柳扶風,萬千不勝。

“阿觴?”李諶心竅一緊,大步沖過去抱起劉觴。

卻看到劉觴對自己擠眉弄眼。

李諶:“……”

劉觴緊緊抓著李諶的袖子,面色扭曲痛苦,斷斷續續的道:“陛下……陛下、小臣怕是……怕是……”

李諶生怕他說出——怕是要生了!

看著劉觴的浮誇模樣,李諶真的懷疑他會說出這幾個字。

李諶立刻說:“阿觴你怕是突然害了病!”

說著,一把將劉觴打橫抱起來,直接進入紫宸殿內室,將劉觴放在龍榻上,大喊著:“叫禦醫!快叫禦醫來!”

“陛下?陛下!”宰相郭慶臣在後面追,魚之舟卻在內室門口將他攔住。

魚之舟道:“宰相請留步,紫宸殿內室為陛下寢宮,無宣召,不得入內。”

郭慶臣使勁抻著脖子往裏看,道:“陛下!陛下,老臣還沒有舉薦完!”

李諶道:“人命關天,宰相還是改日再來罷。”

魚之舟很有眼力,立刻道:“宰相,您還是先請回罷。”

很快,禦醫風風火火的便來了,提著一個大藥囊,差點撞到了宰相郭慶臣,郭慶臣沒法子,最後只得告了安,悻悻然的離開了。

禦醫火急火燎的沖過來,因為聽說人命關天,分外的著急,又見劉觴蜷縮在龍榻上,臉色痛苦,不由分說趕緊給劉觴診脈。

須臾之後……

禦醫眼皮狂跳,道:“這……小臣愚見,這……這宣徽使應是……積食之癥。”

劉觴:“……”胡說,我沒吃多!

李諶不由輕笑出聲,擺擺手道:“那就給宣徽使開一些助消化的水丸,切記不要湯藥,阿觴怕苦的厲害。”

“是是!”禦醫點頭記錄下來,道:“小臣這就開一些健胃消食的水丸來,飯前服用,多多走動便可。”

等禦醫一走,劉觴立刻生龍活虎,從龍榻上翻身而起,道:“小魚兒,宰相走了麽?”

魚之舟垂首道:“宣徽使不必擔心,宰相已然走了。”

“呼——”劉觴拍了拍自己的胸口,道:“還好我機智。”

李諶道:“這回也虧得是阿觴機智應對,否則又叫他郭慶臣得逞了。只是……”

李勝蹙眉道:“郭慶臣今日是第一天輪值,便來找朕的晦氣,往後還有九天,也不知該如何度過。”

劉觴道:“陛下不必著急,小臣下回可以腦袋疼,下下回可以胃痛,下下下回……”

李諶打斷了他的話頭,笑道:“你哪有那麽多地方可以疼?再者說了……這些小伎倆,郭慶臣只要一看太醫院的檔案,便會一眼識破,到時候平白讓你得罪了宰相。”

劉觴不以為然,道:“這點陛下放心便是了,便是小臣不得罪宰相,宰相也不會念小臣的好,能為陛下分憂,小臣又何懼得罪什麽人呢?”

若論嘴甜,真的是沒有人能比得過劉觴了。

劉觴日常開啟拍馬屁神功,這可都是社畜混出來的,拍馬屁這事兒,絕對不能覺得尷尬,尷尬你就輸了!

哪知道李諶看著他的眼神,有那麽一點點不一樣,似乎有點……感動?

李諶此時心裏的確是感動的,心想著,劉觴為了朕,不惜得罪郭氏勢力,難道……他已然被朕迷住了?

劉觴越看,越覺得小奶狗天子的眼神奇怪,除了感動之外,怎麽還有點沾沾自喜和得意呢?是自己拍馬屁厲害,又不是他拍馬屁厲害。

第二日,郭慶臣果然又來舉薦能人了,劉觴如法炮制,突然喊自己胃疼,郭慶臣被迫離開了紫宸殿。

等劉觴退出紫宸殿的時候,沒成想被郭慶臣逮了一個正著,郭慶臣似乎特意在等他,道:“宣徽使,胃不疼了?”

劉觴才不怕他,自己阿爹是樞密使,就算自己頂不住,天掉下來還有阿爹頂著呢!

劉觴道:“是啊,胃病嘛,不就是未病?”

郭慶臣的胡子直跳,壓低了聲音,口氣不善的道:“劉觴!你這個奸佞閹黨,你別以為仗著陛下寵愛,你便能為非作歹了,像你這樣的奸佞,陛下年輕,只是圖一時新鮮,早晚有一日會膩了你!”

劉觴不以為然,道:“宰相大人您這話說的,本使不仗著陛下寵愛的時候為非作歹,那還等什麽時候?等像宰相一樣失寵麽?”

“你!?”宰相的胡子何止是跳,已經飛起來了!

劉觴又道:“還有,本使若是沒聽錯,宰相您這不會是在警告威脅本使罷?本使身為宣徽使,直接聽命於陛下,可輪不到宰相您越界,若覺本使做的有什麽不妥帖的,宰相大可以直接與陛下反應。”

“你!你……”郭慶臣渾身發抖,差點仰過去。

就在此時,一聲冷笑傳來,樞密使劉光閑庭信步的走過來,道:“宰相身為兩朝老臣,不會揪著一個晚輩斤斤計較罷?傳出去,怕是以為宰相在欺負小輩呢。”

一個劉觴,郭慶臣已然分辯不過,又來了寵兒狂魔的劉光,也不知道剛才是誰欺負誰,但在劉光眼裏,就是郭慶臣欺負他寶貝兒子。

“好!好!”郭慶臣氣的抖手:“老臣這就去見太皇太後!”

劉觴和劉光異口同聲的道:“請便。”

郭慶臣深吸了好幾口氣,憤憤然離開了大明宮,真的朝興慶宮而去,找太皇太後告狀去了。

“太皇太後!太皇太後!”郭慶臣一把年紀,他雖然是太皇太後的侄子,但是比太皇太後要年長許多。

一進了興慶宮,便哭天抹淚道:“太皇太後,您可要給老臣做主啊!”

太皇太後正心煩,她丟了兵權,吐蕃的事情又被李諶處理的恰到好處,現在朝廷上下都覺得小皇帝是個明君,指日可待,很多墻頭草都隨風倒了,太皇太後如何能不心煩?

這個時候最看不得郭慶臣哭喪,不耐煩的道:“何事?”

“太皇太後,”郭慶臣道:“宣徽使劉觴那閹人,越發的沒有承算了,簡直不將太皇太後看在眼中!”

太皇太後冷笑一聲,她心裏是很清楚的,道:“怎麽,你又去給皇上舉薦能人了?又被皇上拒絕了?”

郭慶臣遲疑了一下,太皇太後道:“老身就知道!最近這關頭緊的很,你卻跑去給皇上舉薦人才,不是自找晦氣麽?”

“可是……”郭慶臣道:“老臣也是為了皇上好啊!”

“哼,”太皇太後道:“咱們的做法,還不是為了皇上好?可是天子呢,卻不放在心上,郭家好歹是自己人,他劉家算什麽?天子不信咱們也就罷了,反而親近劉氏閹黨,真是叫老身寒心。”

“正是啊!”郭慶臣道。

郭慶臣頓了頓,似乎想到了什麽,道:“太皇太後莫生氣,其實……這些日子,老臣想到了一個法子,可以重振郭氏威信。”

“哦?”太皇太後追問:“如何?”

郭慶臣壓低了聲音道:“省試!”

省試,其實就是科舉考試,每年的科舉考試在長安城的尚書省舉行,因此被稱為省試。又因為省試在春天,所以後世也稱之為春闈,如此一來,後續的歷代科舉也都被喚作春闈。

太皇太後震驚的道:“省試?你想要用省試做貓膩?你瘋了?自從老祖宗以來,最為重視省試,你若是想在這裏插手,除非是癲了!”

郭慶臣道:“不不,太皇太後您誤會老臣的意思了,老臣並非想要舞弊作奸,而是想利用這次省試,發散一番。”

太皇太後還是沒聽明白,郭慶臣解釋道:“太皇太後您有所不知,這次省試已經放榜,登科之人,十有八*九全都是生徒,鄉貢少之又少!”

這其中就牽連到了大唐省試的兩個名字——生徒、鄉貢。

所謂生徒,其實就是“國立學校”的考生,這些考生出自朝廷的宮辦學校,沒有個身份地位或者錢財的,是無法成為生徒的。

而鄉貢,則是“私立學校”的考生,這些考生出自地方的私塾學堂,經過地方考核篩選,每年十月,隨著各地的稅收和糧產,統一發解到長安來。

“此次省試的放榜名單……”郭慶臣道:“唯一一個鄉貢便乃是巨賈竇扶風之子竇悅,登科頭籌,拔得狀元之名,除此之外,其他名次再無鄉貢。”

“竟有此事?”太皇太後嘖嘖稱奇。

每一年的科舉,生徒和鄉貢其實都差不多,今年中舉的生徒多一些,明年中舉的鄉貢多一些,但是從來沒有這麽參差的。

而且今年唯一登科的鄉貢,還是大唐第一巨富竇扶風的兒子,這就……

很是耐人尋味了。

太皇太後道:“你的意思是……此次省試,禮部存在舞弊行為?”

“老臣可不敢這麽說,”郭慶臣道:“老臣的意思是,此次省試十分蹊蹺,自從放榜以來,這民間也是眾說紛紜,很多官員紛紛上疏請求徹查此事。”

“倘或徹查,為何禦史大夫劉長邑遲遲沒有上疏?”太皇太後問。

劉長邑可是監察的風向標,這次科舉一看就有問題,劉長邑這個鐵面判官竟然沒有開口,正是因為如此,所以朝中雖有上疏之人,但並不是很多,事情也沒有鬧大,大家都在探劉長邑的口風,如果劉長邑一動,其他人也會跟著動起來。

郭慶臣一笑,道:“太皇太後,您覺得還能因為什麽?此次尚書省省試,禮部的那些知貢舉可都是江王李涵的親信啊,李涵最近與天子走得這般近,就算有什麽舞弊行為,天子也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罷了。”

太皇太後沈思道:“若真有舞弊,天子便是出了大紕漏,的確是個可乘之機。”

郭慶臣道:“自古以來,省試都是大事兒,老臣以為,老臣可以以宰相之名站出來,為這些落榜的鄉貢主持公道,提出公審,如此一來,這些鄉貢便會對太皇太後感恩戴德,收攬一波民心。”

太皇太後幽幽的道:“好,你便來徹查此次省試,若真有什麽,也好將江王從尚書省給老身拉下來,他站著這個位置已經很久了。”

“是,謹遵太皇太後之令!”

省試放榜之後,是長安城最熱鬧的時候。

因為在春天,長安已經轉暖,集市街坊也熱鬧了起來,加之放榜之後,長安城歷來都會在月燈閣舉行櫻桃宴,宴席隆重,參席者五花八門,可謂集聚一堂,熱鬧非凡。

這月燈閣是長安城最大的廣場,也是最大的馬球毯場。科舉放榜之後,都有一個不成文的規定,登科的進士們,都會來月燈閣打馬球,馬球比賽上還會呈上櫻桃,就著奶酪和各種美味,因而喚作櫻桃宴。

這是達官顯貴們結交新科進士最好的機會,滿長安城的貴人都會在這個時候趕往月燈閣,拉攏朝廷新的一波血液。

月燈閣熱鬧非凡,劉觴也想去見識見識,畢竟來了長安,沒去過月燈閣實在叫人笑話。

還有便是,月燈閣魚龍混雜,這可是結交拉攏最好的機會,郭氏的人一定會去,劉觴也不想錯過了這次機會。

劉觴今日來紫宸殿,便是來請假的。

“告假?”李諶批看了最後一份文書,將文書合上,道:“阿觴病了?可是哪裏不舒服?”

“並不是,”劉觴道:“其實小臣告假,是想今兒個晚上去月燈閣看打毯。”

李諶微微頷首,道:“也是,每年這個時候,月燈閣最是熱鬧,別說是阿觴你了,朕也想去走一走,親眼看看這長安城的繁華盛景。”

劉觴笑道:“那……陛下是同意小臣的告假了?”

李諶道:“阿觴的請求,朕自然不忍心拒絕,而且朕再告訴你一個好消息,不只是你要去,其實朕也打算與你同去,歡喜不歡喜?”

劉觴:“……”你看到我漸漸凝固的笑容了嗎!

劉觴的笑容真是又尷尬,又艱澀,又不失禮貌的掛在臉上,平日要上班,好不容易請假去月燈閣看打馬球,頂頭上司絲毫沒有眼力見,竟然也要跟著去,這還算什麽休假?

“呵呵、呵呵!”劉觴幹笑道:“小臣好驚喜啊!”

李諶道:“朕就是想給你一個驚喜,沒成想阿觴這般歡心。”

劉觴:“……”小奶狗眼神是不是有問題!

李諶有些為難,道:“不過……朕想要出宮,並非什麽容易之事,若是被興慶宮的老太太知道朕半夜出宮,又要被叨念了。”

“那陛下就別……”別去了!

劉觴的話還未說完,李諶已經道:“所以朕打算喬裝改扮,偷偷去。”

劉觴:“……”第三次這麽無語。

豎起大拇指,劉觴尬笑:“陛下英明神武!”

李諶沾沾自喜的道:“朕打算扮作商賈。”

李諶晃著大拇指,繼續尬笑:“陛下聰敏機智!”

李諶的笑容擴大了,那小奶狗般的笑意甜蜜極了,繼續道:“你跟隨在朕的身邊,也需要稍微喬裝一番,你看,朕已然為阿觴準備好了喬裝的衣衫。”

李諶繼續拍馬屁:“陛下乾綱獨斷!”

李諶揮了揮手,示意魚之舟過來,魚之舟捧著一個蓋著紅綢布的承槃走進來,將承槃放下,遞給劉觴一個自求多福的眼神,默默的退了下去。

劉觴奇怪,為何小魚兒看著自己的眼神,充滿了憐憫呢?好怪,好怪哦。

“阿觴。”李諶點了點紅布,道:“快打來看看,這可是朕精挑細選的,顏色也襯阿觴。”

劉觴更是奇怪,揪著紅綢布的一角,嘩啦一聲掀開。

“女、裝?!”

那承槃之中,分明是一件桃粉色的女裙!

劉觴眼皮狂跳,瞬間明白了小魚兒那憐憫的眼神到底是什麽意思,還有小奶狗這是什麽直男癌的審美,這桃粉色如此死亡,自己穿上不會顯黑嗎?

不不,現在不是在意顯不顯黑的時候!

“陛下……”劉觴道:“這……小臣是不是眼花了,這、這怎麽是女服呢?”

“不曾,”李諶笑道:“阿觴看的很真切,的確是女服,朕說過了,你也要喬裝改扮一番,朕扮作商賈,你便扮作朕的……夫人。”

李諶說夫人二字之時,還故意靠近劉觴,在他耳邊輕輕呵了一口熱氣。

劉觴硬著頭皮道:“陛下……小臣突然想到,其實宣徽院還有公文沒有處理,要不然,小臣還是不去了,陛下讓小魚公公打掩護吧!小魚公公穿女服有經驗!”

“不,”李諶一口拒絕,十分不容置疑,將逃跑的劉觴一把拉回來,笑瞇瞇的道:“是阿觴哥哥自己換,還是諶兒幫你換,嗯?”

嗯什麽嗯啊!

劉觴只覺得耳朵酥麻,李諶年紀不大,嗓音卻很低沈,尤其故意壓低了聲音,格外的磁性,絕對是能讓人耳朵懷孕的類型。

無奈之下,劉觴只好捧著女服,進了內室,自己換衣裳去了。

“阿觴,”李諶在外面催促:“快一些,朕還想去街坊逛一逛,小心誤了月燈閣的打毯。”

劉觴:“……”催催催!催命呢!

劉觴其實早就換完了,只不過他不想走出去,李諶一直催促,他只好硬著頭皮走出來,視死如歸的站在李諶面前。

“呵呵……”李諶輕笑出聲。

劉觴黑著臉道:“小臣姿色有限,汙了陛下慧眼。”

“怎會?”李諶走過來,伸手摟住劉觴的腰身,笑道:“娘子真美。”

劉觴一陣雞皮疙瘩湧上來,小奶狗年紀不大,花言巧語倒是不少!

兩個人偷偷出宮,留了魚之舟在紫宸殿守著,就說天子已經歇息了,今日晚上誰也不見。

劉觴身材並不高大,雖比一般女子高一些,但有李諶這樣身材高大之人陪伴,也看不出太多的端倪。

加之劉觴的容貌,雖不及劉光冷艷,不及琛璃魅惑,但也是一等一的,且越看越順眼,穿上女服並不紮眼,也不寒磣,反而有一些說不出來的嬌俏。

李諶拉著他的手,兩個人十指相扣,劉觴抽了兩次,都沒甩開。

李諶反而道:“夫人,你可要拉好了為夫,為夫第一次來街坊,走丟了就不好了。”

劉觴暗地裏翻了一個白眼,好巧啊,我也是頭一次來這麽熱鬧的地方。

月燈閣附近有很多小攤販,因為今日有櫻桃宴,小攤販的數量就更是多,紮堆在這裏,一條街坊燈火通明,何其熱鬧。

劉觴穿著女服,起初還有些不自在,但很快就適應了,誰讓他適應能力這麽強,加之街上新鮮的東西實在太多了。

“咦,這是什麽?”劉觴眼睛亮晶晶的盯著其中一個小攤販。

李諶握著他的手,笑道:“夫人,咱們過去看看?”

二人來到攤子邊,原來是個賣木雕的小攤販,攤主年紀不大,看起來也就十六七歲的模樣,若是放在現代,估計還在讀高中呢。

攤子上擺著很多木雕,有大有小,劉觴一眼就看上了一只木雕小狗,小奶狗的模樣,憨態可掬,奶裏奶氣,簡直和李諶是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。

那小奶狗兩只眼睛淚汪汪,不知道受了什麽委屈,泫然欲滴,雕刻的簡直活靈活現!

李諶見他喜歡,立刻掏出錢袋,這可是他提前向魚之舟請教的,上街一定要帶錢袋,還要帶錢幣。

李諶道:“多少錢?”

那攤主道:“一錢。”

只是一文錢,雕刻的如此精致,況且劉觴喜歡,李諶自然不會心疼,道:“買了。”

劉觴好不容易出來一趟,道:“陛……”

“叫夫君。”李諶打斷了他的話頭。

劉觴:“……”

李諶笑道:“娘子不必害羞。”

劉觴只好道:“夫……君。”

李諶得了便宜,笑的更是甜蜜,二人仿佛新婚燕爾的小夫妻。

“怎的觴兒?可是想多買一些?”

觴、觴兒?!劉觴心想,這麽叫自己的只有阿爹,我看你不是想當我男人,而是想當我老子!

劉觴道:“我想給阿爹帶回去一些留作紀念。”

“自然。”李諶乖巧點頭:“岳丈大人自然是要送的。”

劉觴又道:“嗯——小郭將軍也一定會喜歡,還有小魚兒、小璃兒,啊還有這個,這根木雕毛筆很適合劉禦史,他不是人送外號鐵面判官嘛,這根筆送給劉禦史,還有還有……”

李諶:“……”這奸佞心裏頭的人,還挺多……

劉觴挑挑揀揀好多,李諶道:“嗯?沒有為夫的麽?”

劉觴隨手抓起一只羊,塞在李諶手中:“那就這個吧。”

一只羊?李諶點了點小羊的鼻子,道:“長著犄角,卻軟綿綿的,和觴兒很像,那為夫就留著這個罷。”

劉觴眼皮狂跳,自己和這種小羊很像嗎?什麽眼神。

劉觴挑了一大堆,道:“這些都要,麻煩算一算價錢吧。”

那攤主聲音很小,似乎有些怕生,低聲道:“大的三文,小的一文,一共五十七錢。”

劉觴驚訝:“算的真麽快?”

他們剛才挑挑揀揀,幾乎包圓了攤子上所有的木雕,沒想到攤主算得這麽快,剛一問出口,竟然全都算完了。

劉觴這才仔細去看那攤主,攤主年歲不大,生著一張娃娃臉,面容說不上多好看,但貴在端正,充斥著一股稚嫩又可愛的氣息,尤其是一雙大眼睛,水汪汪的,好像小奶狗,貨真價實的小奶狗。

一身錦帛衣裳,袖口繡著暗紋金線,尤其是腰間的玉帶,竟有拳頭大一塊寶石。

劉觴也算是見慣了達官顯貴,只看這一身行頭,就比五十七文要多得多,穿著如此奢華之人,竟然在月燈閣外擺攤兒?

那攤主被他盯得有些害羞,垂下頭來,囁嚅道:“如果怕算錯,夫人可以、可以自己數一數二。”

劉觴打量他,並不是因為怕算錯錢,那小奶狗攤主顯然是會錯意了。

李諶則是心頭一震,方才沒仔細看,這攤主長得水靈靈,一副楚楚可憐的模樣,不正是劉觴喜歡的類型嗎?

李諶立刻擋住了劉觴的視線,把錢袋扔給他,攤主雙手接過,因為不會功夫,動作有些笨拙,差點被錢袋砸了。

小奶狗攤主連聲道:“這位郎君,這些錢太多了,用不了這麽多。”

他一板一眼的數了五十七文,然後把剩下的錢裝進錢袋裏,又重新交給李諶,動作慢條斯理,稍微有些溫吞的拿出油紙來,將那些木雕仔細包起,遞給李諶。

“郎君請拿好。”

李諶不願意多說,生怕劉觴又看上一個,拉住劉觴的手道:“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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